“私藏北京”之一：南城暗夜往事在晃动

·“古老精灵”中封着传奇故事

　　潘家园鬼市之所以闻名遐迩，是因为这里宝贝多，故事也多。某人捡到“天漏儿”一夜暴富，某人看走眼被坑得倾家荡产的传奇，在这片市场回荡不绝。有人可能高价买了破烂，也有人把国宝以菜价卖了。当今收藏界的重量级人物，几乎都有在此淘宝的经历。林林总总慕名而来的好事者中，有些确有真才实学，但也不乏冤大头的。

鬼市上除了上年纪的人，还不乏喜爱古玩的年轻人 F2.8，1/40秒，ISO4000

　　鬼市时常缔造神话，也经常闹出笑话。我早年在市场里摆摊，有次买了包鱼皮豆，吃了几颗随手扔在摊位上，不一会儿，听见有人询问这包是什么东西。抬头一看，只见一位大汉戳在摊位前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豆子。我不耐烦地说：“珠子。”没想到此君竟将鱼皮豆攥在手里端详许久，说道：“嗯，手感不错，怎么卖的？”我当时差点儿笑喷出来，强忍着肚子痛说：“800一颗。 ”大汉喃喃道：“800也太贵了。”这冤大头嘟囔了几句，悻悻地走了。这事迅速在摊主与顾客间传开了， 让大家开怀地笑了好几个月。

——百年修得红尘面，一件古董许久的尘封也许就是在等待它命定的主人。你寻它的时候，它也在找你。

　　人与物的相聚有时是种缘分，在我眼里，一件古玩就是一个古老的精灵，是有生命的，也是有故事的。当他们从历史的景深中款步而来，展现在眼前时，会惊艳得令人不知所措。百年修得红尘面，一件古董许久的尘封也许就是在等待它命定的主人。你寻它的时候， 它也在找你。

天色渐亮，卖家擦起心爱的宝贝 F1.8，1/100秒，ISO800

　　在鬼市地摊间游走，有时会有种被“叫”住的感觉，那就是物我之间的感应了。昏暗的光线与时间的陈垢会蒙住别人的眼，而在你眼里，它的光彩却照得周围如同白昼。有时正准备离开，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忘了带走，有些事没完成，于是重回市场寻觅究竟。蓦然回首，它正在灯火阑珊处等你呢！我对这种缘分深信不疑，如果一件古物真的属于你，不管经历多少沧桑变化，它终究会回到你的身边。在我众多的藏品中，有一件玉器就证实了这种机缘巧合。

——借着昏暗的灯光，我将它捧在手里细细端详，差点叫出声来，这不是当年父亲扔在筒子河里的东西吗！

　　那个疯狂的年代，“破四旧”的运动打响，文物古迹成了革命重点，历史的动荡给宝贝带来了灭顶之灾。“砸烂旧世界”的口号响彻全国，一时间人人自危， 家中藏有珍贵古董的人诚惶诚恐，时刻担心着红卫兵抄家游斗的扫荡。许多人深更半夜偷偷自焚古旧字画，很多珍贵瓷器不是被砸烂，就是被丢掉。每晚都有人往筒子河里扔东西，我曾跟着父亲到河边见他无奈地扔了不少宝贝，待他处理完心爱的古董转过头，我看到的是一张痛苦的脸，那欲哭无泪的样子我至今难忘。

　　若干年后的一个凌晨，我在鬼市闲逛，看到一个摊位上零零散散地摆放着旧物，有整套的茶具、瓷器和玉器。我心不在焉地扒拉着，猛然间，角落里的一件器物引起了我的注意。借着昏暗的灯光，我将它捧在手里细细端详，差点叫出声来，这不是当年父亲扔在筒子河里的东西吗！之所以如此肯定，是因为上面还留有我小时候不慎用火烧过的痕迹。这件东西叫“鬲”，是新石器时代的产物。以前我总记不住名字，每次念错，父亲就用手指轻弹一下我的额头。这些过往历历在目，所以印象非常深刻。与卖家一阵周旋之后，我将其收入囊中，激动的心情难以平复。如果父亲再次看到它，该会有多高兴啊！